66體驗三月記

從數位到底片，心理上的變化非常大。

首先是路人的眼光考驗我的臉皮。這個年頭帶著相機出門本是再平常不過的景象了，除非是那種防潮箱機俬盡出，拎著腳架，穿著類似陸戰隊的戰術背心，背著（或拖著）路人都可以一眼看出的攝影大包包，不小心就掏出一管大砲鏡頭....總是會讓我聯想到馬上就要卸任的加州州長。沒有嘲諷之意，相反的我肅然起敬。以這種全副武裝的方式出現，一定引人側目，要有很強大的心智，很多人做不到這點。

我從小厚臉皮到大，我很少會在眾人面前緊張、慚愧、不好意思、怕丟臉，說好聽是心理素質強健，難聽點其實是快要不知羞恥為何物。
可是年紀越大，似乎臉皮越薄，我個人認為這是種退化....

以前拿S5pro或D700時還沒什麼問題，不要用背帶，找個不起眼的包包裝著，拔槍射擊完了立刻歸位，反正數位單眼就是那個長相那種顏色，大家都一樣。現在不管用Hassy用Rolleiflex都低調不起來，整個拍攝步調又慢，慢到會覺得自己很猖狂地在秀些什麼。矛盾的是，底片很貴，技術很菜，逼的我要去珍惜每個捕捉畫面的機會，心裡不斷地會提醒自己要有把握才行動，每一次按快門之前都在確認東確認西，想快也快不起來。

另一個轉變是便利性的剝奪。剛開始玩底片的最大打擊就是被迫接受一些事實，我得忘記iso6400，忘記3D追焦，忘記8fps連拍。D700好像沒有什麼拍不起來的，小寶再怎麼快，行蹤再怎麼飄忽，總會被我逮中幾張。現在就是只能看天吃飯，下午二點前有自然光在客廳的前方，過了時辰就得把家裡所有的燈都打開，搞定測光，設定好相機就守株待兔，一直等等等等....，等他自己跑進畫面來。最好笑的是經常覺得萬無一失要按快門卻按不下去，赫然發現rolleiflex忘了解開快門鎖，拿hassy忘了拔豆腐刀，或是前一張拍完忘了過片，諸如此類的笨蛋行徑不斷地重複上演，殘酷地玩弄了自己。

更大的轉變是會想出門，好天氣就會很想出門，不願意宅起來，以前是老婆小孩來請我出門，現在是倒過來我求大家出去了。雖然出了門我也沒有比較好拍，小寶少了坪數的限制，更像脫韁野馬，我空手都追得氣喘如牛，何況還得小心翼翼地端著老相機。拖著一身疲累回家，老婆會問：拍完了沒？快送去沖啊！....啥？拍二張？忙了半天你跟我說拍了二張？還不確定有對到焦？....

話又說回來，6×6的世界也不是全然這麼自虐的，當然我還沒有那種程度可以理解所謂的銀鹽之美，但隨著三個月時間過去我似乎開始欣賞起這種古董機械的魅力，跟那個非常儀式化的拍攝流程。對，只有過程。看看自己拍的，也找不出來什麼得意之作，距離享受成果還很遠。但那又如何？

我本是個很容易玩物喪志，小題大作的人，越是跟工作無關的，越喜歡一頭栽進去，而且很不習慣二個興趣同時進行。當我發現把玩相機很有趣以後，馬上跟咖啡機分手，翻臉有如陳世美，砍光書籤裡所有咖啡的連結，既專情又絕情，沒有舊愛，只有新歡.....   寫著寫著自己都噁心起來。回顧之前鍾情於在家搞咖啡的日子，豈是一個宅字能盡述的，說是孤獨也不為過，而且越玩朋友越少，實在很詭異，志同卻不同道。去討論甚至爭論一個摸不著喝不到的東西，非常讓人洩氣，那應該也是咖啡論壇會式微的另一個因素吧，討論到最後，真理未必存在，堅持的僅是信仰而已。

攝影與咖啡似乎在某些層面上很雷同，相機之於咖啡機，底片之於咖啡豆，後製之於咖啡烘焙與blending，但我不止一次要提醒自己，不能再用以前的態度來對待這個新來的嗜好了，少一分嚴肅，就多一分喜樂。